希希乐

如何不让饭油擦在我的袖子上

《找寻一个最美丽的希望》

银狐狸抱住蜂蜜酒,啃咬泛青的月亮。

 

戴着兜帽的女子坐在树荫下弹着七弦琴,旁边卧着很大一条银龙,他眼巴巴地盯着女子看,尾巴像是小狗一样晃来晃去。一首歌唱完,他就非常高兴鼓起掌来:好听好听!我还想听!

 

……哈萨亚的歌声难听得能让死人仰卧起坐,只有塞卡那条蠢龙会捧场。莉兹托着腮,坐在篝火边想,她试图向赛莎琳娜寻找认可,但是矮人少女执着于修缮她的机械娃娃,莉兹跟她搭话的时候,有些魔怔的机械师诚恳地建议:你想换个翅膀吗?如果觉得铜的容易锈蚀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九点五折给你换成金的。

 

莉兹第一次遇到赛莎琳娜的时候,刚刚离开精灵之森卡尔卡斯,不谙世事的精灵少女被骗得身无分文,在那时候又遇到了很擅长骗人的矮人族少女。如果不是哈萨亚及时赶到,赛莎琳娜很有可能当场就把莉兹卖到了徳洛里斯最大的拍卖场。翅膀被用来当药材,脏腑用来泡酒,精灵的头发也很有用,秃顶的人吃掉的话能够重新长出头发。赛莎琳娜如数家珍,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没有喝过不老泉,那你的头发割掉了还能再长出来吗?

 

可以治疗秃头吗?旁边的狼人拉德斯塔很感兴趣地凑过来,举起他手里的小狗:我的小狗的尾巴之前被烧坏了,一直没有长好,吃掉了她的头发会重新长出来吗?小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呜呜地叫了一声,舔舐着自己主人身上的毛发。

 

莉兹发挥着自己种族的优势——会飞。很快就近飞到了树上防止狼人真的掏出爪子来给她挠一下。看到莉兹飞起来了,塞卡更高兴了,对弹琴的哈萨亚说:你看,冬天还有会飞的苍蝇欸!

 

塞卡,莉兹不是苍蝇,是精灵。精灵是很伟大的种族,跟苍蝇不一样。狼人大叔拉德斯塔认真地纠正他,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他还有这种耐心一次次地纠正塞卡的奇思妙想。虽然听到了这样一板一眼的关于苍蝇和精灵之间异同点之后,莉兹并没有感觉有多高兴就是了。

 

拉德斯塔看起来长得非常凶悍,浑身覆满灰黑色的毛发,左眼上还有一道刀疤,肌肉结实壮硕,无论是从哪个方面都很符合一般印象里容易发狂的潜在杀人犯兽人族的形象。不过在莉兹这段时间的接触里,拉德斯塔做得最多的事情就跟他的小狗一起每天早上起来向希达莉丝虔诚忏悔。他说话声音嗡嗡的,有点吵,经常会吵醒塞卡和伊欧斯打瞌睡,于是两个人时常想要给狼人大叔套麻袋,把他和他很吵闹的小狗一起闷住丢进河里。

 

伊欧斯是巨人族的青年,虽说是巨人族,不过最多显得比一般人要高大一些罢了。模样长得很俊秀,有点女气,莉兹听狼人大叔说,伊欧斯以前被当女孩子养大的,糊里糊涂地还当了别人的新娘。他不太擅长说话,很容易害羞,但是他杀起那些怪物来,总是显得轻而易举。

 

因为他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情。赛莎琳娜说:就像是吃饭和喝水那样。

 

每一次看到他们,莉兹都会觉得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几乎为零。虽然屠杀精灵会遭到卡尔卡斯的通缉令,但就看瓦德拉潜逃了几百年都没有被抓到可见这个通缉令有多么没有用。

 

哈萨亚是那条很没有用,除了会飞和哼哼唧唧之外什么也不会做的龙的主人。莉兹一直坚信,这一名看起来像是这个团体里最靠谱一些的人类女人其实才是最大的坏蛋,要比狡猾的矮人赛莎琳娜要更会骗人,比凶悍的兽人更残酷无情。精灵之森千年以来最大的叛徒瓦德拉被发现出现在边陲的小镇里,他曾经投掷银箭在玛莎耳塔,所以也注定他一直是笼罩在玛莎耳塔的阴影,长老们下定决心要诛杀他,而莉兹则是背负着使命离开卡尔卡斯的精灵。可是出师未捷,才刚刚到人类最繁华的城市徳洛里斯,她就跟长老走散,悲惨地成为流浪汉,差一点要成为赛莎琳娜口中很值钱的翅膀、内脏还有头发。不过莉兹很快被哈萨亚拯救了,骑着龙的英雄闪闪发亮,举着雪亮的剑把恶霸打得落花流水,中途还帮莉兹把她散落的箭捡回箭筒里。非常像是莉兹背着长老偷偷用盘缠买的故事画片里看到的桥段,她差一点就爱上哈萨亚了,直到哈萨亚开口,是低沉的女性的声音:你好。

 

虽然如此,在荒郊野岭看到相同性别的女性,是要比见到英俊的男性更让人放下心来的一件事。莉兹原本想要道谢,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从那条巨大的银龙身后鱼贯而出的看起来就很凶悍的狼人左手抓着一条很奇怪的小狗,右手夹着一个正在睡觉的巨人青年,头顶坐着之前差点把莉兹拆分卖掉的矮人少女,少女抓着狼尖尖的耳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试图友善打招呼:啊,抓到你了。莉兹当时脑子里的想法是:是仙人跳吧,绝对是仙人跳!

 

打招呼的话……抓到你了,好像不是一个很礼貌的问候词。狼人大叔说。

 

哦——赛莎琳娜知错就改,转过头来,无机质的黑眼睛盯着莉兹:抓到您了。

 

当时哈萨亚似乎只是很随便地见义勇为,看到了莉兹背后的翅膀,忽然想起来:她是精灵吗?

 

接话的是赛莎琳娜:我以为你是看到了她是精灵才出手的。

 

哈萨亚眯了眯眼睛,像是在讲冷笑话一样:死了很多年了,我不太看得清,等过段时间换具身体吧。

 

塞卡无论什么情况下兴致都很高:好耶!我们又要去挖尸体了!

 

莉兹深呼吸,她大致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趁着他们还在说话的时候,想要扇动翅膀逃走。这里能够飞的只要那条龙,但是龙的飞行速度远不能比上精灵。之前是被人围住所以才没能跑开,现在到了宽阔的地方——

 

在她蓄力的时候,警惕地察觉到自己半透明的羽翅被人捏住,抬了起来。高挑俊秀的青年温和地说:哈萨亚没有说过你能够走……很抱歉,麻烦您再等一下。因为莉兹想要反抗,他不得不再反剪住她的手臂,因为碰到了她的身体,红晕烧到了他的耳后根。

 

等到后面哈萨亚说明了她的目的,她想要用莉兹交换精灵族生命树的树叶,拿到树叶之后,他们就把她交还给卡尔卡斯。期间莉兹十几次尝试逃跑,都是伊欧斯把她抓住的,他足够有耐心,没有丝毫不耐烦,一直等到莉兹放弃挣扎,坐在了龙的尾巴上生闷气。

 

青年小声地跟莉兹说:对不起……之前得罪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说得很诚恳,但是被阻挡了逃跑计划的莉兹很愤怒:不可能!你们这群粗暴的绑匪!

 

那也没有办法。伊欧斯语气淡了下来:因为你不可以跑掉。

 

他在干脆利落地刺穿那些怪物的头颅的时候,也是这样跟平常全然不同的态度。他跟莉兹解释:只有把这些被不老泉污染的怪物杀掉,我才能继续活动……虽然不是很喜欢,但没有办法,就像是吃不太喜欢的食物一样。他挠了挠头,笑了笑,有点谨慎地,讨好般地看着莉兹: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些事情的。

 

他总是喜欢说丧气话,没有办法,因为没有办法才会被人当成女孩子养大,还嫁给了男性巨人当妻子。不想被发现其实是男人,所以谨慎地藏掖自己的身份……还糊里糊涂地做了一些错事,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的伊欧斯,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会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但很快又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自我厌弃。

 

他们要走很远的路才会找到新的怪物。寻觅它们的方向一般是哈萨亚来做,她的那把剑能够为他们指引方向。虽然他们这群人看起来很像是流窜作案的犯罪团体,不过意外地一直在做正经的事情。莉兹有时候也会去帮忙,因为他们每一次都战斗得伤痕累累的样子有点惨兮兮,塞卡因为太没用了,负责来看守莉兹。看到莉兹从箭筒里抽出箭射向黑雾之中的怪物,他还不知所以地拍着爪子:蚊子,咬它!完全不知道如果莉兹的箭是射向他们自己人有什么后果。

 

可是箭在穿过黑雾之后,又重新弹了回来,颓然地落在了莉兹的脚下。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非常异常的事情。一直到战斗结束……哈萨亚看到莉兹还在对着地上的箭发呆,她坐到了塞卡尾巴上:你试图来帮助过我们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帮你们,而不是想要暗算你们?莉兹抬起眼睛。

 

因为它没有刺穿任何东西,精灵的箭从弓弦里射出,从来不会落空。

 

那为什么……

 

我记得精灵族也有一条规则,那就是禁止互相戕害,精灵是无法伤害同族的,而且不会亵渎尸体。哈萨亚淡淡地说:那个怪物活着的时候也是一名精灵。

 

不可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精灵离开卡尔卡斯了……

 

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哈萨亚看着藏蓝的夜幕里黯淡的群星:他叫瓦德拉。

 

 

 

那你们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他的尸体。莉兹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虽然长老的命令是把瓦德拉押送回卡尔卡斯,但看到自己的族人死在面前,她依然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情绪。

 

……饮下不老泉的人,在愿望彻底实现之后,就会变成那种怪物。而且为了防止不老泉依循着尸体滋生,只能把它们全都用火烧干净。在莉兹和哈萨亚的面前酝酿起了很大的一场火,就像是她第一个夜晚里,那一团篝火。伊欧斯和赛莎琳娜在旁边烤火,他们有点怕冷。拉德斯塔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一个圈,在教他的小狗钻火圈。哈萨亚取出七弦琴,弹了一些不成曲调的音符,她笑了笑:不好听吧,是他教我的。你们精灵天生就擅长这些,我的手指不太灵敏。

 

精灵一直饮用不老泉生活,怎么会受到它的影响?

 

瓦德拉的翅膀被折断了,已经不是完整的精灵了。哈萨亚解下腰间的酒囊递给她:蜂蜜酒,适合小孩子喝。

 

迟疑地接过哈萨亚的酒囊的时候,莉兹不小心地碰到了她的手指,冰凉得像是浸泡在冷水里一样。

 

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莉兹忍不住问:你们想要消灭大陆上所有的怪物吗?你们是……哈萨亚,我的意思是,你们实际上在做正义的事情吗?

 

不是啊,莉兹。哈萨亚抚摸着沉睡着打着呼噜的塞卡银色的鳞片,弯起了眼睛:我们只是走投无路罢了。不是我们选择了命运……而是我们的选择把我们逼迫到了这条道路上来,拉德斯塔大叔是为了赎罪、伊欧斯是不想死、赛莎琳娜依靠不老泉作为动力源,而我跟塞卡,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生活的,除了多一些同伴之外,跟以往并没有差别。

 

我不想回到卡尔卡斯了。莉兹说:如果不老泉真的是那样的东西,让我跟你们一起吧,把它彻底回收。

 

莉兹把酒囊插在银箭上,朝着大火的方向拉起弓弦。酒浇灌在火里,升腾起了更亮的火焰来。

 

哈萨亚轻轻地弹着不成调的七弦琴,树影婆娑,大火在深夜燎烧,映照着藏蓝的黑夜,像是火海里酝酿也出了一轮银色的月亮。*


——


注:卡尔卡斯在精灵语里是:火海里的月亮。

找寻一个最美丽的希望*来自精灵世纪片尾:霞光


兽人拉德斯塔来自《抚摸蔚蓝脸颊》

矮人族赛莎琳娜《苦月亮》

哈萨亚和塞卡老熟人了,就不链接了。

还有没有写的,伊欧斯的《鱼是哑女人》

后面是瓦德拉单独的篇章收束、再然后是主角团(?)的一点日常,和结局。因为时间限制,很难把完整的故事叙述出来,大部分都留白了,故事是比较片段化地呈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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